（全文约2892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本文整理自2022年8月24日《5分钟全球赛事观察》会员音频——《守望先锋联赛的危机，折射出电竞产业的哪些重要问题？》
作者：邱志伟
5月6日，2022赛季的“守望先锋联赛”正式开赛。守望先锋联赛（Overwatch League，简称OWL）是由守望先锋游戏的开发公司——动视暴雪发起的、全球首个以城市战队为单位的大型电竞联赛，于2016年11月4日成立。联赛由来自全球各个城市的20支战队组成，是《守望先锋》游戏电竞赛事的最高殿堂。
（图源：Instant Game）
深陷丑闻危机，联赛赞助颗粒无收
由于动视暴雪内部从去年开始的一连串丑闻和由此产生的大动荡，对《守望先锋》品牌和赛事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这个赛季的联赛居然没有找到任何一家赞助商，而且赛事的对外曝光进一步降低，有网友调侃动视暴雪这是在“硬着头皮办比赛”。
要知道，在过去5年，许多大公司都曾经非常积极地赞助过守望先锋联赛，包括家乐氏、State Farm、T-Mobile、Bud Light、英特尔、惠普、Spotify、丰田等大品牌，但到去年，赞助商就只剩下可口可乐和IBM两家公司了，到今年，居然一家都没有了。
不过，动视暴雪在电竞领域的麻烦远不止这些。5月底，知名电竞记者Jacob Wolf发布报道称，至今动视暴雪仍然被联赛的参赛队伍拖欠着近4亿美元的席位加盟费，20支OWL队伍的平均欠款在600万到750万美元之间。
联盟的“特许经营权”模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要理解这4亿美元欠款的前因后果，还要从动视暴雪搭建的守望先锋联赛的商业模式说起。2017年，动视暴雪是参考了NFL、NBA这些北美职业体育大联盟的做法，采取“特许经营权”的模式组建了OWL联盟，任何人要想组队加入OWL，就要向联盟支付2000万美元的加盟费来获得战队席位。同时，动视暴雪承诺将与各战队分享赛事带来的转播、赞助等收入，再加上战队的主场比赛的收益，看起来可以给战队带来丰厚的回报。
这个“特许经营模式”让OWL成为了当时最“贵”的电竞联盟，成功吸引了许多名人大佬投资建队。起初两年，由于联赛的赞助和版权收入非常不错，让这种模式运转得顺风顺水，OWL伦敦队C9的老板还发推特夸赞说，OWL的赞助收入超乎自己的想象。由于前景大好，2018年，OWL甚至把席位加盟费从第一个赛季的2000万美元涨到了2700万-3500万美元。席位加盟费不是一次性给付，而是多年分期支付。
然而到了2020年，受到全球疫情影响，OWL的收入大降，扩张计划受挫，战队的营收也遭受重创。为了缓解战队们的财政压力，动视暴雪将席位加盟费的年度付款时间推迟到了2022年秋天，而根据Jacob Wolf获得的情报，这些欠款可能会被继续拖延到2024年。
收入下降、入不敷出并不完全是战队自身经营不善的问题，更是由于OWL本身的价值暴跌。近两年，由于游戏自身的原因，《守望先锋》的人气不断下滑；另外，OWL推崇的全球主客场制由于疫情无法铺开，阻碍了联赛的进一步发展。但最大的危机还是来自动视暴雪内部大规模丑闻的爆发。
公司爆发大规模丑闻，动视暴雪风雨飘摇
去年7月，加州公平就业及住房发展部（DFEH）在对动视暴雪进行了为期两年的调查后，正式对动视暴雪提出了诉讼：DFEH声称动视暴雪内部存在一种“兄弟会”文化，这种文化使得公司的女性员工普遍受到了不平等薪酬以及性骚扰等问题。
去年11月，《华尔街日报》再次爆料，就连开发《使命召唤》系列游戏的知名游戏工作室，也存在着长年包庇男性主管性骚扰、强暴女同事的严重情况。而长期担任暴雪CEO的鲍比-科蒂克（Bobby Kotick）对此则知情不报，甚至还以威逼利诱、恶性恐吓的方式，让那些受害者不敢发声。
（图源：华尔街日报）
丑闻曝光后，动视暴雪内部团队变得极不稳定，公司的重要员工纷纷离职。去年9月，《守望先锋2》的执行制作人宣布离职。今年1月，就职12年的《魔兽世界》首席任务设计师也宣布离开。
这一连串的丑闻和危机，让这家曾经辉煌无限、开发了承载无数人青春回忆的诸多经典游戏的企业，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局面：公司形象一落千丈、股价大跌、设计师出走、游戏用户数一再下跌……
如今动视暴雪正处在被微软收购的过程中，在收购中，微软已经与动视暴雪每一波性丑闻的中心人物保持距离。据彭博的报道，公司CEO科蒂克将在2023年交易完成后失去其首席执行官头衔，并可能离职。
微软游戏业务负责人菲尔·斯宾塞(Phil Spencer)表示，作为收购谈判的一部分，微软评估了动视暴雪解决性骚扰问题的计划。不过，俄勒冈大学法学院负责科技研究和防骚扰培训的副教授Elizabeth Tipett表示，这笔交易可能会让微软、暴雪以及整个科技行业的一些女性感到沮丧。
她说，从某种程度上说，微软从暴雪的丑闻中获益，因为这一丑闻使暴雪的股价大幅下跌，并使微软的收购变得更实惠。“这是否向在微软工作的女员工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我们不在乎收购一家有问题的公司——我们之所以要收购它，是因为它正在打折?”
另外，芝加哥洛约拉大学市场营销学副教授、研究数字文化和消费者行为的Jenna Drenten 表示，“男性主导”的观念已经深深渗透在微软和动视暴雪的游戏产品中。
她说，微软的《光环》、《上古卷轴》和《辐射》系列以及动视的《使命召唤》、《守望先锋》和《魔兽世界》这些游戏都主要围绕着强壮的男性英雄和衣着暴露的女性展开。现实世界中的性骚扰和基于性别的性化历史都深深地嵌入了这两个公司的游戏当中。
守望先锋联赛的危机，折射出电竞产业的重要问题
由于收购牵扯到大量审计审查工作，短期内动视暴雪旗下的OWL比赛应该不会做出重大调整，在Jacob Wolf的报道中提到，动视暴雪前电竞主管Brandon Snow曾提出免除战队们还没付的席位费，但他现在已经离开了暴雪。更重要的是，在失去所有赞助商后，OWL还能为联盟的战队们提供与高昂的席位费相匹配的收入回报吗？
实际上，在电竞赛事领域，许多看似天价的版权费、转会费并不是真金白银的转账，而更像是各参与方或利益相关方心照不宣地通过数字游戏一起“把蛋糕做大”，用千万、上亿的天文数字向外界昭告自己的价值，来吸引更多的圈外资金和流量。虽然动视暴雪还没能从战队那里收到大部分的席位费，可OWL确实靠前期制造的巨大声势，用更高的价格卖出了新增的8个战队席位。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电竞行业、电竞项目和电竞赛事一直保持高速发展，赛事可以签约更多的赞助商，获得更高价格的转播合同，让先加入的战队持续获得明显的收益，这个泡沫才不会破裂。一旦行业发展遇到瓶颈，或者增长出现了停滞，被高增长掩盖的各种矛盾就会爆发，泡沫就会破裂，正如OWL现在所遭遇的困境。
宏观来看，电子游戏行业今年表现低迷，主要因为行业需应对影响游戏机硬件出货量的供应链问题、通货膨胀以及缺乏新的热门游戏产品等。随着全球新冠疫情的好转，消费者恢复了走出家门的兴趣和活动，对游戏的需求也有所冷却。分析公司NPD Group的一份报告显示，预计今年消费者在电子游戏领域的支出将下降8.7%。根据NPD的数据，今年6月，游戏硬件、内容和配件的支出同比下降了11%至43亿美元。
（图源：联合新闻网）
在去年新冠疫情期间经历暴发性的增长之后，今年，游戏行业似乎还沉浸于“宿醉”之中。微软和索尼在最新财报中都报告了软件销售和用户参与度的增长放缓。微软没有公布其Xbox产品的收入。但就索尼而言，其软件收入同比下降13%。与此同时，单位销售额同比下降26%。
在一个停滞甚至下行的市场周期中，电竞联盟和电竞赛事如何继续保持前些年那样旺盛的生机和活力，而不是像OWL这样被内部的问题和外部的环境打垮，这是整个电竞行业都需要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任何电竞赛事总需要基于某一个特定的游戏，这个游戏的生命周期甚至游戏公司的兴衰，都会严重影响到这个电竞赛事的发展和价值，这是电竞赛事与传统体育赛事的最大不同。这个先天的劣势在守望先锋联赛的危机中充分体现出来——OWL被游戏本身和游戏公司深深连累。这也许就是电竞产业的“阿喀琉斯之踵”。
-END-
